第九十九章

晚上十点, 宁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还亮着灯。
  办公室里有个小房间供他午休，也有浴室，宁柏远这几天都打算住在公司里不回去。
  他怕看到赵清韵那张脸, 就会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情，这会影响他对公司事务的判断。
  宁柏远坐在办公椅上，右手撑在太阳穴所在的位置，眼睛一直落在电脑屏幕上，思考着要怎么宣传《浮生》。
  游戏的宣传肯定离不开玩家之间的口碑。
  微博、知乎、各种游戏论坛都要去请水军光顾啊……
  突然, 他放在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。
  接起电话, 那头有个男人道：“董事长, 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找到私家侦探了。对方在业内很有名，不过这些事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, 对方说需要给他一定的时间。”
  宁柏远脸色阴沉：“需要多长时间？”
  “顺利的话一个月时间, 不顺利的话可能需要更久一些。”
  “让他尽快。如果越快完成，我这边给的报酬会越多。”
  挂断电话, 再看向电脑屏幕，宁柏远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。
  他再也看不下去，干脆走到落地窗边点了根烟，眺望着那浓浓夜色。
  半晌, 他还是觉得心中憋屈，攥起拳头用力砸在玻璃窗上。
  但玻璃太硬，这么做的后果反而是宁柏远自己疼得闷哼一声。
  ***
  距离司霍通知宁檬才过去两天时间, 《听风》就要开始在a市路演。
  宁檬最近都很有空，从易和风导演那里得知时间后，她一大早就赶去酒店和剧组的人汇合。
  汇合完后, 众人才开始赶去a大, 他们会在这所大学里进行路演。
  这部电影的女一号演员名气不算很高, 宁檬反而是剧组里咖位最高的一个。
  她走进能容纳下几百号人的大报告厅时，报告厅里响起不少尖叫声，还有些人在喊她的名字。
  进场完毕，这一场宣传正式开始。
  一开头就是先播放大概十五分钟的电影剧情，通过这十五分钟，底下的观众们大概能了解到《听风》这部电影到底是在讲一个怎样的故事。
  播放完毕，主持人开始采访导演和演员们。
  她先采访易和风导演。
  问题中规中矩。
  等易和风导演说完后，主持人采访女主角。
  女主角回答完后，主持人直接跳过了女二号等人去采访宁檬。
  而主持人安排的这个顺序，没有人会觉得有问题。
  娱乐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要追求咖位，就是因为咖位更高的人会更受到关注，更受到镁光灯的青睐。
  这就是娱乐圈的生存法则。
  残酷，但也真实。
  主持人看着宁檬，笑着说：“宁檬最近拍了两部电影对吧。除了电影外，你最近的作品好像就是综艺。”
  提到综艺时，底下的人猛地尖叫起来。
  主持人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，她继续说道：“在拍《听风》时，宁檬觉得给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幕？”
  宁檬认真回答她的问题。
  提问完演员后，最后一个环节是观众自由提问环节。
  被点名提问的是个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生。
  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看着宁檬，满脸激动：“我想问宁檬一个问题，你在录制《幸福一家》时是什么感受，对于最近几天的微博热搜又有怎样的感受？”
  宁檬接过话筒：“在回答问题之前，我想提一点要求，就是希望大家提问时能更关注我们的电影，而不是我本人的私事和其他作品。”
  “至于你这个问题的话，我的感受是很享受，玩得很开心，当瓜田里的猹也当得很开心。”
  这个回答让底下的人都跟着笑起来。
  没过多久，在这场路演结束后，#宁檬瓜田里的猹#这个话题登上微博热搜第一。
  #听风路演#反而在比较靠后些的地方。
  点开#宁檬瓜田里的猹#这个话题，映入眼帘的是满屏“哈哈哈哈哈哈”。
  【看来宁檬作为当事人，也是免不了化身成猹的】
  【我想用叉子把宁檬这只猹叉走】
  【录制综艺时宁檬果然玩得很享受啊/狗头】
  【啊啊啊啊啊说到综艺，我想起来让人觉得很晴天霹雳的一件事——姐妹们，《幸福一家》不会没有以后了吧呜呜呜呜原计划里这个综艺可是足足有八期的啊】
  【卧槽！！！】
  【！！！你在说什么，这不是真的，我的快乐源泉怎么能这么快就没有了@宁氏娱乐公司@幸福一家节目组】
  【节目组出来挨打@宁氏娱乐公司@幸福一家节目组】
  但无论是宁氏娱乐公司还是《幸福一家》的节目组，都没有站出来回应。
  不回应是因为——他们也不清楚啊！
  “要不要去问问宁董？”私底下，有工作人员问《幸福一家》的导演。
  导演目露惊恐：“你这是想害我吗？现在跑去问就是直接撞枪口上了，而且宁董现在肯定很忙。”
  宁董宁柏远是很忙。
  他正忙着打电话联系董事会的人，请他们再过来宁氏集团开会。
  但这些董事们都不是很乐意，要么支支吾吾不给个正面答复，要么干干脆脆拒绝掉。
  无奈之下，宁柏远只好亲自登门拜访，顺便赔礼道歉安抚董事们。
  宁柏远掌权二十多年，在宁氏集团里面声望很高，别的董事还是很卖他这个面子的。
  唯独肖瀚这个年轻董事压根没给他一点儿面子。
  ——他就是当日宁柏远被警方带走时，第一个拂袖离开的董事。
  在宁柏远登门拜访时，肖瀚讥笑道：“我听说宁董从警局出来后，先是回了趟家。宁大回家请你，这才把你请动回公司坐镇的，由此可见宁董是压根没把公司的危机放在心上啊。现在要我怎么相信宁董你的保证？”
  这番话，肖瀚不仅是告诉了宁柏远，他还录了语音发给其他董事。
  宁柏远脸色难看，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不给他留面子。
  要知道，肖瀚的年纪比他大儿子还要小一些，肖瀚在他面前算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晚辈。
  深吸口气，宁柏远笑着说：“肖董事，一切都要一大局为重啊。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，我在这里向你道歉可以吗？”
  “向我道什么歉啊。”肖瀚特别无辜。
  他眨了眨眼道：“你对不起的可不是我，是那些相信你的股民们，是那些对你抱有期待的董事们。”
  说完，肖瀚打了个哈欠，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：“宁董有这个闲工夫安抚我，不如把时间都花在处理公司事务上。”
  对方的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，宁柏远实在没那个脸皮继续留下来。
  他勉强压住脾气，一离开肖瀚的时限，顿时变得气急败坏起来。
  等宁柏远走后，肖瀚打开微信，给封攸宁发去一条消息：
  【肖瀚：那老贼要被我气死了】
  【肖瀚：我打算等宁氏集团再动荡一些，到那时我就抛售掉手中的股份，应该可以引起连锁反应】
  封攸宁正在健身，瞧见肖瀚发来的消息，他调整跑步机的速度，在上面慢走着。
  【封攸宁：这样很好，麻烦了】
  他说了会帮宁檬出手对付宁氏集团，可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。
  ***
  回到公司后，宁柏远还有些余怒未消。
  他直奔公司顶楼，坐到办公椅上平复心情。
  等心情平复得差不多了，宁柏远开始给几个儿子打电话，让他们赶到办公室来。
  第一个赶到的自然是宁大。
  毕竟宁大的办公室就在楼下。
  瞧见宁大，宁柏远道：“宣传部那边制定了一份营销《浮生》的策划，就由你去执行这项计划。”
  说完，宁柏远伸手，把策划案递给他。
  宁大接过，仔细瞧了几眼，觉得没太大问题，就默默点了点头。
  他杵在那里，看着他，宁柏远又想起自己一直坚持让宁大娶赵清韵的事情。
  让宁大娶赵清韵，是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儿子为自己弥补缺憾。
  但如果汤媛媛真的……
  想到这里，宁柏远神色沉了下来，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，让自己别想下去。
  他脸色变换得太快，宁大瞧见，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。
  宁柏远吐了口气：“你先下去吧，好好干，这件事绝对不能出岔子。”
  过了一会儿，宁二宁三一同赶到。
  宁柏远把宁二丢去宁氏娱乐公司，把宁三丢去服装公司，这个分配正好和他们的本职工作是相匹配的。
  至于其他的几个分公司，都有他盯着。
  “你们好好盯着，别让其他人趁虚而入了。”宁柏远说道。
  宁四是最后赶到的。
  宁柏远抬眼看他，没有任何铺垫，开门见山问道：“找到赵凯定了吗？”
  宁四心中暗暗叫苦。
  他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：“爸，我真的没有摸鱼，每天都在认真找人。但赵凯定那人肯定是知道我们想找他，特意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躲着。我怎么调查都查不到他在哪里。”
  宁柏远斥道：“废物，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到。那天在警局你就应该派人跟踪他离开。”
  “派人跟踪了，但是好几次都被甩掉。”
  宁柏远蹙着眉。
  好几次都被甩掉？
  那看来赵凯定是真的早早防备着他这边下黑手啊。
  “再加大些力度找！”他烦躁道。
  工作全部被安排下去，宁氏集团开毕竟是个大集团，行动力还是很高效的。
  最先开始的是在网上营销《浮生》。
  但水军入场，刚夸了几句《浮生》，后面的人全部歪楼讨论起《问仙》来。
  还有水军拉踩，开帖说他觉得《浮生》的可玩性比《问仙》要高。
  这个帖子一发出来，开始几楼都是水军在附和，但是底下都是真实玩家在喷。
  【说《问仙》可玩性不高的，你是开玩笑忘记打狗头了，还是从来没玩过《问仙》？噢，还有种可能就是你其实是对家水军？】
  【有一说一，《浮生》是还可以，但是拉踩《问仙》真的过了。但凡玩一下两款游戏都不至于说出这种话】
  【哈哈哈哈哈哈宁氏集团请来的水军吧，这水平不行啊，好歹是个大集团，能不能请些手段更高明的水军过来？一毛一条的水军微博实在对不起宁董的身价】
  【水军无疑，宁氏集团这是不认输，想要再试图反抗反抗吗？】
  帖子后面近千楼，都是在嘲讽宁氏集团。
  没过多久，#浮生营销#这个话题更是被送上了热搜。
  点进话题里，这简直就是大型公开处刑现场，大家截了微博、知乎、各大游戏论坛里面的吹《浮生》的帖子标题。
  【hhhh这是什么绝世公开处刑现场】
  【就问宁氏集团尴不尴尬哈哈哈哈哈哈】
  【我都有点儿心疼宁氏集团的脸了，啪啪啪的声音真是太响亮了哈哈哈哈哈】
  【我这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，哎，这真的太尴尬了吧】
  【建议宁氏集团别营销了，如果实力相差不大，营销还有些用，现在你一个青铜去碰瓷人家王者，这不是等着被吊打锤死吗？】
  宁檬第二场路演结束，出来后她坐在车上，瞧见这条热搜顿时乐了。
  “宁家人这是又在作死了？”
  司霍在开车，听到这话他哼了哼：“其实一开始被嘲讽时，宁氏集团那边的水军已经减少了宣传力度，拉踩得十分暗戳戳。”
  他嘿嘿笑道：“但是还是被我看出来了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好，就一个缺点——心地太善良了。于是我想了一会儿，干脆又请了一批水军帮《浮生》加大宣传力度。”
  “但……可能力度太大，现在出现了反噬。”
  宁檬斜睨他一眼。
  把搞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，司霍也真的是绝了。
  她收回目光，继续刷着微博看底下的评论，顺便猜测哪些帖子是宁氏集团聘请的水军发的，哪些是司霍这边搞出来的。
  看了半天，宁檬得出结论：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水军的帖子，绝对是司霍这边搞出来的。反倒是那些没那么像是水军的帖子，才是宁氏集团那边搞出来的。
  她家经纪人真的是秀啊！
  宁檬就这么刷了一路，半个小时后，车子顺利抵达vc集团。
  a市这里，vc集团办公楼的规模可比帝都那边大多了，一整栋楼三十多层全部属于vc集团。
  宁檬今天穿了条淡紫色长裙，她走下车，先一步走进公司里，坐着电梯直奔顶楼找她爹。
  她来的时间不是很凑巧，宁白驹正在开会。
  宁檬等了一会儿，把陶助理找过来：“这场会大概要开多久？”
  陶助理回道：“应该还要两个小时。”
  这么久？
  宁檬愣了愣，问道：“现在已经开多长时间了？”
  陶助理回：“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。”
  这也就是说，一整场会议要开将近四个小时，这也太辛苦了。
  宁檬又问：“没有中场休息吗？”
  “一般来说会中场休息个十分钟。”顿了顿，陶助理道，“如果小姐有什么要紧事……”
  宁檬摇头：“没什么要紧事，不用去打扰我爹，等他开完整场会你再告诉他我来了就好。”
  宁檬无奈，干脆走去游戏部那边参观，看看他们是在怎样的环境下研发出《问仙》这款游戏的。
  后面等得无聊，宁檬在游戏部那里找到一台空电脑，开始在公司里打起游戏。
  等宁白驹开完会下楼找宁檬时，她正戴着头戴式耳机完全沉浸在游戏中。
  宁白驹伸出手，把她耳朵上挂着的耳机摘下来。
  宁檬察觉到动静，侧过头来：“爹，你开完会啦。”
  “开完了。”宁白驹边回答，边伸手拉了把椅子过来，坐在她身边。
  “怎么突然过来找我？”
  “回到家也就是打游戏，想过来这里瞧瞧宁家人的热闹。”
  “那正好。我们今天开会讨论的问题就是这个。”宁白驹说道，“宁氏餐饮公司那边，今晚就会被媒体爆出原材料有问题的新闻，明天、大后天也都安排了相应的新闻……”
  这一连串新闻，安排得那叫一个明明白白。
  当然，这些问题全都是真实存在的。
  如果不是宁氏餐饮公司出了把柄，宁白驹也不能打击得如此到位。
  宁白驹又道：“我已经和另一家餐饮公司联系好了，那家餐饮公司是宁氏娱乐公司的竞争对手，他们会趁机抢夺客源。”
  这样做虽然不能马上解决掉宁氏餐饮公司，但可以减少利润。
  利润一少，很多矛盾就要爆发出来。
  果然，晚上八点，一家新闻媒体爆出最近抽检时，宁氏餐饮公司食品和原材料的质量都不合格，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。
  【宁氏餐饮公司是宁氏集团旗下的吧，啧啧啧不愧是宁柏远，连这些黑心钱都要赚】
  【这么一看，我估计宁氏其他分公司的产品也肯定不好】
  【以后所有和宁氏有关的东西我都要绕道走了】
  当宁柏远知道这件事时，相关话题已经被送到热搜第一。
  要说没有人在背后搞事，宁柏远第一个不信。
  看着这个，宁柏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
  他把自己几个儿子都派去盯着分公司，结果宁二宁三那边没出什么问题，反倒是他盯着的餐饮公司出了这种严重的问题。
  他立即给公关部打电话：“花钱，把这条热搜给我撤下去。”
  一个小时后，这个话题消失在微博热搜。
  但——
  第二天同一时间，#宁氏餐饮公司曾用病死牛做菜#这个话题上了微博热搜。
  第三天同一时间，#宁氏餐饮公司恶性提价#这个话题上了微博热搜。
  连着三天都被爆出负面新闻。
  即使宁氏集团公关部这边反应很快，一直在想办法撤热搜，但这件事情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还是压不住，彻底爆发开来。
  从微信公众号到朋友圈，再到各种社交平台，都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。
  竞争对手立即出手，为踩死宁氏餐饮公司贡献自己的一份力。
  最可怕的是，事情闹得太大，宁氏餐饮公司被新闻联播公开点名批评了。
  这一点比其他任何事情来的打击都要大。
  每一天，宁氏餐饮公司都面临着亏损几十万的危机。
  看到相关的报表，宁柏远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滴血。
  他看不上区区几十万，但积少成多，一天亏几十万，但凡亏上一个月，宁氏餐饮公司这边就要面临破产倒闭的危机。
  而且现在舆论来势汹汹，他根本没办法抢救餐饮公司。
  “爸，是时候壮士扼腕，抛弃掉宁氏餐饮公司了。”宁大劝他。
  宁柏远冷着脸：“你让我再想想看。”
  “现在还有什么好想的，我们救不了它，一直放在手里会连最后一笔钱都赚不到。”
  听到这里，宁柏远终于恨恨咬牙。
  “行，就照你说的办，这件事交给你去负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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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宁白驹正在教宁檬打桌球。
  他示范了几次，现在宁檬正在自己上手练习。
  瞧着她动作认真，宁白驹往后退开几步，让她随意施展。
  这时候，宁白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  他接起电话，听完对方说的话后，宁白驹淡笑道：“去接洽吧。”
  “这个子公司市价有将近一亿，但你记住，收购价最高只有三千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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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宁氏集团里，宁柏远瞪大眼睛，冷冷一笑：“一亿市价的餐饮公司只花三千万就想买下来，这是在趁火打劫吗？”
  “直接拒绝掉吧，我不相信其他人会不动心。”
  但左等右等，一连等了好几天，宁柏远震惊发现除了最初那家公司外，居然没有大公司有意向收购。
  看着每天都在亏损的报表，宁柏远愁得都要白了头发。
  他又等了两天，实在坐不住了，只好亲自联系上那个公司的负责人，最后以三千万的价格把宁氏餐饮公司都卖了出去。
  签合同时，宁柏远的心都在滴血。